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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寫年華似酒醇

發(fā)布時間:2023-01-04 作者:段偉 來源:中國教育報

翻書迎新滿目春,久違的墨香撲面而來,重溫《美的歷程》。一個多月,我交叉研讀“角度各一,手法迥異”的兩本書,或為評述而覓句尋章,或為打磨而開卷涉典。

常有人把哲學說得云山霧罩,看到這樣的話格外親切:“盛唐句如‘海日生殘夜,江春入舊年’,中唐句如‘風兼殘雪起,河帶斷冰流’,晚唐句如‘雞聲茅店月,人跡板橋霜’,皆形容景物,妙絕千古,而盛、中、晚界限斬然。故知文章關(guān)氣運,非人力?!毕淳毟蓛簦偻笍?。

“誰還沒讀過李澤厚呢?”上世紀八十年代,李澤厚獨領(lǐng)風騷,他也緊緊與《美的歷程》綁在一起。是著不僅是一部文藝理論大作,還是中國古代文學文化的通識讀本。有魂有韻,散文血肉,論文骨骼。“載之空言,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?!碧饭木瑁钕壬醯弥?。理與情,哲與美,畢生積累,運思深婉,交叉、融合,如一束光,引領(lǐng)著蟄伏的人們往前走。無論你對李澤厚是什么態(tài)度,都不能否認他“真情入之,真理出之”的“良知和責任”。

“閑坐小窗讀周易,不知春去幾多時。”積年下來,如同逆流而上的魚,精力所限,對于長篇小說,望而生畏,史詩縮微的《戰(zhàn)爭與和平》卻未見其長。長夏摩挲這套書,主角塑造豐滿,大段的議論發(fā)人深省。

玫瑰與槍,一邊是歌舞升平,一邊是濃濃戰(zhàn)火。宏偉而不失細膩的手筆透過場景轉(zhuǎn)換,巧妙將讀者的眼光從殘酷激烈的戰(zhàn)斗中帶離,轉(zhuǎn)向貴族浮華豪奢的宴會、宮廷與司令部的權(quán)謀斗爭及人物內(nèi)心世界的變化。托翁選擇的視角像一只白鴿,時而俯沖到前線,聽炮火轟鳴;時而安歇于窗欞,聞少女芳心;時而掠過宮廷,瞥紙醉金迷;時而高飛云霄,看世道人心。他塑造了五百多個性格各異的角色,其靈巧而高超的寫作手法,行云流水,嫵媚多姿。

人成長有兩種便捷,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。但《戰(zhàn)爭與和平》這樣的作品所蘊含的圖景,是絕大部分人行萬里路所無法看到的。一旦展開,無法止步,跌宕起伏,錯綜復雜,經(jīng)歷書中書、案中案,被作者轉(zhuǎn)移視線,陷入一個又一個疑團。它又像一個寶藏,你可以持續(xù)挖掘新的財富,伴你一生。寫的人,譯的人,溫潤清爽,平實深永。

“自己無知還以為別人也同樣無知,這的確是可悲的事情?!薄皻q月使皮膚起皺,而失去熱情卻讓靈魂出現(xiàn)皺紋。”夜深人靜,讀這些“滾燙”的字句有股涼氣上背脊。盡管,150篇文章我十分熟悉,然而,每一次翻閱這些力透紙背的文字,依然心靈激蕩。

文學照亮人類前行之路,巴金《隨想錄》一書,以罕見的勇氣篤根本,去浮華,沉靜克制,主動懺悔,感情真摯,振聾發(fā)聵?!峨S想錄》完成了一個真實人格的塑造,正人心、化風俗,值得我們長久地品味?!爸袊R分子的良心與榜樣”評價是客觀公允的。

書味在胸中,甘于飲陳酒。我喜愛篇幅不長、讀來輕松、賞心悅目的文字。比如融經(jīng)鑄史、兼采雅俗的《小窗幽記》,亦駢亦散,論事析理,獨中肯綮,“達人撒手懸崖,俗子沉身苦?!?,既“清澈見底”,又“深不可測”,每次翻閱都有所獲。又如《聊齋志異》,長則數(shù)千字,短則幾十字。雖情節(jié)簡單,但堂奧深邃、無窮變幻。年青時讀,神神鬼鬼,許多故事不以為意。進入中年,越看越有滋味。

登高遠眺,逃離市井。這兩年一些學者的著述值得注意,像朱永新的《每朵烏云背后都有陽光》、邱華棟的《北京傳》、李輝的《先生們》等,雖為小冊子,但作者博學多識,個個發(fā)力,或追懷憶舊,或評騭學術(shù),或詩歌唱和,既有舂容大章,也有殘叢小語,精辟透徹,格調(diào)超拔。

《人間草木》是汪曾祺的散文集,稱不上厚重,但豐富而有趣味。既有《跑警報》特殊年代相關(guān)事件的再現(xiàn),也有《老舍先生》對故人故事的回憶,還有《沈括的幽默》戲謔里的思索。

“文章真處性情見,談笑深時風雨來”,汪老的文字溫厚平和、簡潔明白、清新自然。所記的或許是平常生活的平常事,但對生命的熱情能夠沖淡生活的寂寥,雖相隔久遠,依舊不失其味。

“人生萬事須自為,跬步江山即寥廓。”遨游學海,擷英拾貝,串珠成鏈,逍遙快活,變化的流年中,精進漫溯,守住這點兒“不變”,孤獨何如,寂寞何如,難為人知。

(作者系湖北省特級教師)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3年01月04日第9版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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