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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孩子一起追求快樂

——探訪首都師范大學附屬幼兒園

發(fā)布時間:2024-10-20 作者:本報記者 紀秀君 趙彩俠 田玉 來源:中國教育報

①孩子們在戶外自主選擇游戲器材,樂在其中。

②孩子們和同伴一起開心游戲。

③孩子們開心地在雪地中感知雪。

④孩子們在戶外露營,給同伴“做飯”。 本版圖片均由首都師范大學附屬幼兒園提供

  正像電影《頭腦特工隊》主人公萊莉的成長故事所揭示的,現(xiàn)實生活中每個人都會經(jīng)歷快樂、恐懼、憤怒、焦慮等各種情緒,重要的是,怎樣覺察、理解、表達、調節(jié)情緒,不讓消極情緒影響身心健康。

  在首都師范大學附屬幼兒園(以下簡稱“首師大幼兒園”),有一群樂于表達、會調節(jié)情緒的老師和孩子。有家長反饋,孩子在家里不滿意時會說:“我們老師從來不發(fā)脾氣,都會跟我好好說話?!薄拔覀兝蠋煆膩矶际菃栁?,你是怎么想的?”……

  師幼間彼此尊重信任、敞開心扉,如此舒心的環(huán)境是怎樣形成的?為了尋找答案,記者入園一探究竟。

  做情緒教育

  就是追求快樂的過程

  “什么事情讓你生氣?”

  “奶奶不讓我睡前吃糖,我很生氣!”“媽媽沒有把我的書包放在奶奶家,我很生氣!”

  “生氣是什么感覺?”

  “我生氣的時候像河豚,肚子鼓起來了,還有很多刺!”“我生氣的時候臉是紅的、熱熱的,就像在火爐上烤著!”

  …………

  大班開學初,園園情緒不太穩(wěn)定,早上來園時經(jīng)常與姥爺爭吵,進了活動室會委屈地哭起來,還經(jīng)常因為這樣那樣的事生氣。

  情緒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心理現(xiàn)象。對于以具象思維為主的幼兒來說,情緒相對抽象,他們往往會被具體事件困擾,而很難有意識地覺察和表達自己當時的情緒。

  徐瑞雪老師與園園單獨溝通后,決定開展情緒問題分享會。于是,就有了上面一段師幼對話。

  為何首師大幼兒園對情緒教育如此重視?

  園長王異芳說,國家非常重視學生心理健康工作,去年教育部等十七部門聯(lián)合發(fā)文。但心理健康不是到了某個年齡出現(xiàn)問題后再去解決,而是應該從小就關注孩子心靈力量的成長,因為這是會陪伴孩子一生的東西。

  培養(yǎng)身心全面發(fā)展的孩子,是幼兒園教育的應有之義。但實踐中,孩子的情緒問題很困擾老師。怎樣讓身心健康的老師去培養(yǎng)身心健康的孩子?2013年,王異芳到首師大幼兒園當園長,開始思考這一問題,并提出“培養(yǎng)具有心靈力量的未來中國人”。

  “其實,做情緒教育是非常難的,我是學心理學的,研究兒童情緒多年,在首師大也講‘學前兒童情緒發(fā)展與教育’這門課。當了園長后,就希望能把理論與實踐結合,找到一些工具性方法?!蓖醍惙颊f。

  走進首師大幼兒園,細看走廊和活動室的環(huán)創(chuàng),可以發(fā)現(xiàn)很多情緒教育的產物,老師和孩子們稱其為“情緒產品”。

  比如,“消化抽屜”的產生,源于一個孩子有不開心的事,但不知道和誰說。后來,孩子們設計了可以放置不同錄音機的“抽屜”,有留言功能、互動功能,可以消化孩子們不開心的事。

  說起來,“情緒產品”的產生,還是源于一個孩子的啟發(fā)。一次,王異芳轉班時,一個孩子沖到她面前說:“王老師,你今天心情不好吧?”然后,拿著一個拼插玩具貼在她胸口說:“閉上眼,倒數(shù)10個數(shù)?!蓖醍惙紨?shù)完后,孩子說:“睜開眼,現(xiàn)在情緒是不是好多了?”

  原來,這個班剛講過《情緒吸塵器》繪本。孩子把自己做的拼插玩具叫作“吸塵器”?!按笕艘幌氲角榫w吸塵器,那得多復雜,但對于孩子,幾個拼插玩具就可以解決?!蓖醍惙颊f,這件事讓她意識到,一個可以用的“產品”,能幫助孩子種下情緒需要調節(jié)的種子。

  她引導老師們思考,當孩子有情緒時,老師該怎么做,并開展了一系列培訓。后來,老師和孩子們一起設計的產品越來越多,“情緒產品大賽”應運而生。

  “做的過程中,老師和孩子們都在想一件事,就是怎么讓自己開心。”王異芳說,大家在頭腦中不斷加工著如何讓自己開心,這本身就是一個調節(jié)過程,“是一種追求快樂的本能?!?/p>

  問題分享會

  泛起陣陣漣漪

  “王老師,小朋友問‘食物可以隱身嗎’,這咋回答?”

  “去跟孩子們好好討論討論?!?/p>

  “這能討論出來嗎?”

  “耐心等待很重要。”

  這是保教主任柏琦跟王異芳的一段對話。回班后,柏老師開了一場問題分享會,持不同觀點的孩子激烈討論。有個小女孩說:“我覺得能隱身。因為一堆紅紅的圓圓的西紅柿,放到一堆紅紅的圓圓的蘋果里,就隱身了。”這個回答一下把柏老師“點燃”了。后來,班里就開始玩起了隱身游戲。

  “我們做漣漪課程,最開始就是從問題分享會開始的,是從老師真的愿意聽孩子的問題開始的。”王異芳說。

  在影響幼兒園保教質量的各因素中,師幼互動無疑是核心。問題分享會的開展,就是為了讓老師真正看見孩子、聽見孩子、擁抱孩子。

  2017年,首師大幼兒園以集體教學的形式在全園推行每周一次的問題分享會。剛開始,一些老師很抵觸,挖掘不到問題的價值。但幼兒園從制度上讓老師們看到了改革的決心——年底每個班長都要匯報基于問題分享的漣漪課程案例。這件事如果做好了,可以獲得全園最高獎勵。

  質變發(fā)生在2020年初。王異芳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:“你不讓教師開他都會開,隨時隨地都在開?!?/p>

  教研主任陳艷婕對一件事印象深刻。有個班級玩光影游戲,一個孩子說:“要是能開一家電影院該多好啊?!边@個想法得到了老師的鼓勵,于是問題分享會來了。從開一家電影院應該先干什么開始,老師和孩子們一年多解決了36個問題,連電影機都經(jīng)歷了4次革命,最后,孩子們做出了3D電影院產品,有20多部影片,全園孩子都來看。這款產品,還在第六屆中國教育創(chuàng)新成果公益博覽會上展出了。

  “真正讓孩子獲得成就感的事,一定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東西放在他面前,他能夠看到并使用?!标惼G婕說,漣漪課程的理念是“源于兒童,成就兒童”。為什么要強調成就感?其實指向的是情緒,是積極快樂的心理。

  問題分享會成了一日生活自然而然的一部分,實際上它是以問題鏈構成的連續(xù)性學習過程,如果把孩子的問題比喻成一個小石子,它投入平靜的水面會形成陣陣漣漪,漣漪會生成一系列活動,促進孩子成長。于是,老師們用漣漪這一意象,把生成課程活動命名為漣漪課程。

  連續(xù)觀察,

  才能真心地擁抱孩子

  漣漪課程十分注重師幼互動質量,如果老師的師幼互動能力沒上來,課程就會浮在表面。

  “有一天,你和朋友打招呼,但他并沒有理你。你會有什么情緒?”

  “我會覺得失落,懷疑他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。”

  “我可能會有點擔心,他是不是出事了?!?/p>

  …………

  夏日午后,在首師大幼兒園的活動室,一場以“情緒ABC——一念之轉”為主題的教研活動正在進行。

  孩子出現(xiàn)了情緒問題,怎么理解情緒背后的原因?“情緒的ABC理論”認為,激發(fā)事件(A)只是引發(fā)情緒和行為后果(C)的間接原因,而引起C的直接原因則是個體對激發(fā)事件(A)的認知和評價而產生的信念(B)。

  王異芳主張把情緒理論通俗化、游戲化,因為只有老師內化了、孩子真的玩了,才會真正影響孩子。在她看來,如同理解孩子的情緒一樣,老師能真心地擁抱孩子,一定是基于連續(xù)性觀察和一對一傾聽,才能敏銳地捕捉孩子的興趣、動機、目標、困惑等,然后再用關鍵經(jīng)驗支持、積極情緒回應等方式,與孩子一起解決問題。

  在這個過程中,老師的兒童觀在悄然轉變。比如,玩“你做我猜”游戲,遇到“坐立不安”這個詞,一開始老師很容易找諧音?;螂娨晞±锏拿?,但幼兒園要求老師用兒童視角,假設自己是孩子,這時老師就開始想生活情境,想情緒產生的原因。

  教研現(xiàn)場有這樣一個故事:一天,陳老師被石頭絆了一下,摔倒后磕破了腿。班里有個小男孩就說:“老師,你做了一件好事?!标惱蠋熀芗{悶,磕破腿能是什么好事呢?沒想到,小男孩說:“石頭不能自己走路,你幫石頭找到了一個新家?!?/p>

  “事件本身可能不會決定你的情緒和行為,但你對事件的理解,會決定你的情緒和行為?!痹陉惱蠋熆磥?,這是“情緒的ABC理論”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孩子。

  幼兒園生活的美妙之處在于,當你真心地擁抱孩子,孩子會給你驚奇、驚喜、震撼。

  一次,王異芳轉到一個班,孩子向她介紹一個新產品“緩解高爾夫”。她玩了一下,但球怎么也打不進去。然后,她就問旁邊一個孩子:“這能讓人不煩惱嗎?我怎么打著打著更煩惱了?”孩子說:“你看,你不是把剛才的煩惱忘了?而且你現(xiàn)在這個煩惱很好解決,你把球拿起來放進去就行,不用打?!?/p>

  “這個孩子很有智慧,他在告訴我要轉境?!蓖醍惙颊f,人都有七情六欲,做情緒教育,不是說要減少消極情緒,而是讓孩子意識到,任何情緒都正常,要合理地表達情緒,進而找到適宜的出口。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10月20日 第01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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